一封思鄉(xiāng)信

這一封思鄉(xiāng)信，寫給哈拉哈河。

蜿蜒的哈拉哈河，從我的蒙古草原流向你的蒙古高原，白亮如箭的河水將兩塊高原彼此分開，又用絲一樣的水線穿成一串，凝望遠(yuǎn)去的背影形同一對兄弟并肩向前走去，其實(shí)不就是親兄弟嗎……恬靜的河水轉(zhuǎn)山過隘打了個回環(huán)，像似流連照面，又徑直向前走去。不知道前面有多少彎曲，或多么遙遠(yuǎn)，要去到哪里，靜靜走去的樣子，讓我腦海里奇怪的閃現(xiàn)出《三國演義》卷首那句話:分久必合，合久必分。

頓生一種莫名惆悵與淡淡的憂思。哈拉哈河喲，你這分我之河，牽我之河，留戀之河。汩汩流淌聲是我的相思么，還是抑制不住那骨肉親情，這樣牽心動魄，魂?duì)繅艨M呢。

界河邊原始森林聳立著，蓊蓊郁郁，沉靜幽深，那是崇立的盟誓還是情約之碑呢。不！那是活生生黑梭梭一群等待太久人群，或翹立，或仰望，或掩面而泣，突然心里就有了某種牽絆、激動、酸楚。

行至近前，有種穿行于先民之間的感覺，心潮洶涌，如同野馬脫韁，放縱奔流了。哈拉哈河流域，曾是族人們共同狩獵的地方呢。從很久以前，額爾古納河到布爾罕山下的斡難河，那是蒙古人縱馬馳騁的獵場，也是放牧牛羊的牧場。如今，無垠的草原與林莽間留有多少動人心弦的故事與傳說，游云一樣聚聚散散，牽人魂魄，動人心弦。走在草地里，不時遇有堆積的石塊，那是先民固定蒙古包用的石圍子。

山間谷地還時常發(fā)現(xiàn)有煙熏火燎過的痕跡，地上還留有燒過的木炭，那是圍獵時燒烤獵物用的。

一種條件反射，眸子里立時顯現(xiàn)出先民們把酒向天，嚎啕狂飲，圍獵獐狍野鹿的場景。于是啊，先民的馬蹄聲，狩獵的追攆之聲劈頭蓋臉的襲來，搶天鋪地。一種興奮，一種身臨其境的感慨，又不住的翹首凝望遠(yuǎn)方，眼里噙滿淚花，又久久木訥無語。

莽林也許是太久遠(yuǎn)了，已有不少古木朽掉了，枝干嶙峋成白骨一樣。有些歪斜著，有些一個壓在另一個身上，有的干脆全部躺到了，如若一群經(jīng)過一天狩獵，此時已經(jīng)精疲力竭，攤成一灘泥。行走在如此厚重草原物質(zhì)底蘊(yùn)與文化底蘊(yùn)中，沒有辦法不思緒萬千。林間的腐植物厚厚的，踩下去陷腳，忽然就有了深陷歷史中的奇思妙想。

眼前，許多蘑菇于陰涼適中的腐植物里悄悄探頭探腦，如若頑皮孩子一樣露著大大禿頭四下張望，又會讓你忍俊不禁，浮想聯(lián)翩。偶爾心里生出某種不曾有過穿越的靈動，悻悻然，翩翩然。

向前走著，不斷遇見先民圍獵時留下舊時痕跡，心就一直平靜不下，由衷處于騷動之中，思緒也就不拘一格。很是平靜流淌的哈拉哈河，此時在心里又有些酸澀。原本是先民門前飲馬，戲水的小河呢，如今流成一道不可越雷池于一步的界河。哈拉哈河岸畔野花十分多，而且千姿百態(tài)，姹紫嫣紅，正在熱烈地開放，釋放的清香遠(yuǎn)遠(yuǎn)都能嗅得到，讓人想，讓人愛憐。

一只喜鵲落在頭上的樹枝不停叫著，是誤以為那蒙古包里遠(yuǎn)去孩子回來了么，聲音那樣親切得不得了。我抬頭向上仰望，不知啥時，已經(jīng)從四面八方又飛來十幾只，簡直就如自己兒時發(fā)現(xiàn)鄰家來了客人，一群孩子呼啦圍攏過去看稀罕一樣，如今自己也成遠(yuǎn)方的客人了，心里酸酸的。

哈拉哈河哦，其實(shí)，我就是從你岸畔蒙古包中遠(yuǎn)去的孩子呢…（包國卿）